「妳們看多了，都已經麻痹了。」
每每和家屬談起關於安寧
關於死亡的事
大抵都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語氣雖然哀戚
但仍不免有些怨念
彷彿
彷彿我們只是看完電影給了無關痛癢評語的觀眾
可死亡這事
要怎麼麻痹
就算是踏穿了熟悉的病房走廊
擦拭了無數熟識病人的遺體
就算是
看著那還不及耳順之年的阿姨被推入火葬場
我都不曾麻痹過
沒有人逃得過一死
縱使家財萬貫聲名遠播
每個人都得死
昨夜
那插管插了一個月的病人走了
終於
用這個終於
大概又得被冠上無情冷漠的頭銜
病人弟弟央求我們替她把下巴合起來
可她的肌肉已然定型
想像你把珍珠奶茶的吸管插在嘴巴裡咬著一個月
咬一天都嫌痠了
更何況一個多月
但這也是弟弟的愛啊
誰不願身邊的人活久一點呢
只是於我
我還是會用終於這個詞彙替她開心
每一次送走病人
那些記憶中可愛人們的面容都會再走一遍
總是買葡萄汁給我們喝的伯伯
不管如何都耐心等待我們的阿姨
彷彿像朋友一樣可以打鬧的大哥
還有那無數個和我差不多歲數的同齡人
要怎麼麻痹
他們用生命交換我不斷成長
交換我看淡爭執
交換我珍惜
不哭不代表麻痹
如果真的要哭
我大概會哭到眼瞎吧
當她帶著高氧量面罩對我揮手好像說著再見
當她最後一句話是詢問我可不可以讓她睡一會
當她說對不起唷讓你們這麼辛苦真的很對不起
不是麻痹
是再難過也要往前走
帶著病人用生命給的領悟往前走
人生唯願珍惜而已
文/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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